焦点报道：是什么推动了马来西亚的反腐运动，这一切将如何结束？

　　

　　

　　吉隆坡:作为马来西亚最广泛的企业腐败打击行动的一部分，马来西亚反贪人员最近几个月进行了高调的突袭行动，其中一项行动虽然没有引起注意，但在该国的企业和银行业圈子里引起了不安。

　　3月底，马来西亚反贪污委员会(MACC)的调查人员出人意料地同时突袭了前财政部长达因·扎因丁(Daim Zainuddin)位于著名的60层楼高的Menara Ilham大厦的办公室，以及上市的Protasco Bhd公司。Protasco Bhd是一家投资控股公司，在全国各地的道路养护业务中有着广泛的利益。

　　对普罗塔斯科进行突击搜查的消息(直到现在才公开露面)在企业界和银行业不胫而走，因为这标志着上市实体首次成为针对达因及其前政治上司、前总理马哈蒂尔?穆罕默德(Mahathir Mohamad)的调查的目标。

　　在一个商业和政治长期交织在一起的国家，许多在马来西亚证交所上市的企业大亨在公共项目和其他政府资助方面依赖于执政精英，不断扩大的打击行动引发了不安，因为被困在政治分歧错误一边的企业可能会面临潜在的风险。

　　当地一家国有商业银行的首席执行官表示，“人们在用‘仇杀’这个词，现在出现的模式是，与前高级政界人士关系密切的人正成为新政府的目标，不管这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他不愿透露姓名。他指出，他的许多企业客户对正在进行的打压感到明显紧张。

　　现年98岁的马哈蒂尔曾两度出任马来西亚前总理，上月被反贪会证实正在接受调查。他和达因是马来西亚有争议的政治经济模式的总设计师。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这种模式培育了许多企业实体，如今它们主导着马来西亚的国民经济。

　　如今，这些曾经有权有势的人物受到了当局的钳制，从中受益的企业高管们开始感受到压力。这些人包括哈利姆?萨阿德(Halim Saad)等曾经的企业重量级人物、房地产开发商阿克巴?汗(Akbar Khan)和“卡西欧之王”罗伯特?谭华俊(Robert Tan Hua Choon)。萨阿德此前控制了多家上市实体。

　　消息人士称，对普罗塔斯科的访问是对达因及其家族商业事务的广泛调查的一部分。

　　据反贪会消息人士透露，普罗塔斯科是政府道路维修合同的巨大受益者，并与反贪会去年12月查封位于吉隆坡金融区中心、属于达因家族的高端办公和住宅大楼Menara Ilham有关。反贪会的消息人士拒绝详细说明。普罗塔斯科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长期以来，马来西亚的政治和经济基础设施一直受到政治因素密切交织的影响，这种政治因素造就了一个与当权者有联系的巨富资本家阶层，他们获得了大量的经济机会，比如许可证和利润丰厚的政府合同。

　　但这种有争议的模式往往在政治危机时期受到考验，观察人士指出，人们认为当权者会把反贪会、警方和股市监管机构证监会(Securities Commission)等机构“武器化”，以打击政商对手。

　　在2018年5月大选后的马来西亚政治动荡中，这一点变得更加明显，执政的国阵(Barisan Nasional)结束了60年的统治，随后权力三次易手。

　　马哈蒂尔博士在2018年5月的大选中领导了反对派的竞选活动，并第二次成为总理，他迅速采取行动打击他在曾经占主导地位的马来人民族统一组织(巫统)中的政治对手，包括纳吉布·拉扎克和他的副手艾哈迈德·扎希德·哈米迪，并由反贪会进行腐败调查。

　　马哈蒂尔政府还撤销了对当时民主行动党主席林冠英的腐败指控，林冠英后来被任命为一届持续22个月的政府的财政部长。林冠英随后在马哈蒂尔政府垮台后被提出新的腐败指控。试验仍在进行中。

　　在慕尤丁?亚辛和伊斯梅尔?萨布里?雅各布短暂的总理任期内，反腐运动退居次要地位。在2022年11月的大选没有结果后，安瓦尔当选为总理，这一行动迅速恢复。

　　这些紧张局势很快演变成一场血腥的政治斗争，一方是安瓦尔，另一方是马哈蒂尔-达因组合。

　　马哈蒂尔决心利用国家资金保护陷入困境的商人，他的政府委托这些商人在该国私有化计划中承担半官方项目，而安瓦尔则倾向于采取更自由市场的方式来应对该国的经济困境，并主张采取高利率政策，以吸引外国资金来支撑已大幅贬值的林吉特。

　　但高利率策略扼杀了经济活动，更重要的是，它对马哈蒂尔的经济模式构成了直接威胁，因为它使关系密切的政治商业集团难以偿还债务，并为大型基础设施项目提供资金。

　　国有石油公司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Petronas)对米尔赞的Konsortium Perkapalan的纾困，是一系列有争议的企业交易中的第一笔，这些交易为马哈蒂尔与安华的政策对峙埋下了种子，后来演变成一场持续至今的全面政治斗争。

　　不愿透露姓名的反贪会官员对中央通讯社表示，除了要求马哈蒂尔的两个儿子申报他们的金融资产外，该机构还在调查这位前总理涉嫌参与指导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发起对Konsortium Perkapalan的收购。

　　

　　2024年1月29日，Daim Zainuddin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吉隆坡法院大楼。(图片来源:中央通讯社/Fadza Ishak)

　　今年1月，达因与妻子娜伊玛·阿卜杜勒·哈立德(Na 'imah Abdul Khalid)被控未申报资产，涉及38家公司、25处房产和几辆豪华汽车。两人都不认罪。

　　据《今日自由马来西亚》报道，达因和他的家人也多次试图就反贪会对其财务的调查启动司法审查程序，但均以失败告终。上诉法院于五月九日驳回他们就高等法院驳回其申请而提出的上诉。

　　高等法院裁定，达因及其家人未能证明反贪会调查人员进行调查是恶意的。

　　去年5月，当地媒体报道称，反贪会正在调查一名前高级部长和一名名为“丹斯里”的商人涉嫌挪用国家资金。

　　多家媒体表示，这可以理解为指的是达因和商人哈利姆·萨阿德，以及他们在UEM-Renong交易中所扮演的角色。据报道，哈利姆当时作为巫统的代理人，同时持有巫统和瑞农的股份。

　　达因还因涉嫌参与另一项公司交易而受到调查，涉及现已倒闭的新加坡交易平台中央限价单(CLOB)，以及在上世纪90年代末收购一家名为Multi-Purpose Holdings Bhd的大型企业集团。

　　这些交易都是由阿克巴尔?汗牵头的，他长期以来一直是达因的亲密商业助手。阿克巴尔正在接受反贪会的调查，并被要求向该机构申报他的金融资产。他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反贪会调查的另一位与戴姆勒有关的商人是陈华俊(Robert Tan Hua Choon)，他是私人控股的Spanco的控股股东，该公司在1993年至2019年期间向政府提供车队管理服务。

　　今年4月，谭被指控在2019年欺骗财政部，将一份运营政府车辆的合同授予西班牙航空公司。这名商人是卡西欧手表和计算器在马来西亚的独家经销商，他拒不认罪。

　　尽管安瓦尔一再声称，他的政府决心铲除普遍存在的腐败，而且反贪会在挑选案件时没有选择性，但仍有指责称，这场运动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场政治迫害。

　　1998年，就在安瓦尔似乎即将成为下一任总理的时候，他因鸡奸指控而被内阁解雇，他一直否认这一指控。

　　第二年，他被指控犯有鸡奸罪和贪污罪，并最终因贪污罪被判处6年监禁，第二年又因鸡奸罪被判处9年监禁。

　　他在狱中遭到袭击，并在公开场合被当时的马来西亚警察局长打得眼眶发黑。安瓦尔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照片成了他的支持者“reformasi”(改革)战斗口号的代名词。

　　2004年底，安瓦尔的判决被推翻后获释，随后在2013年大选中重新领导反对派联盟。但他在2015年再次因2008年提出的鸡奸指控入狱。

　　2018年，安瓦尔获得了皇家赦免，几个月后，他在补选中重返议会。

　　

　　2020年2月22日，马来西亚布城，马哈蒂尔·穆罕默德(右)与安瓦尔·易卜拉欣握手(资料图片:AP/Vincent Thian)

　　民主行动党的Ong博士认为，安华正在利用目前的调查来表明他正在追捕一些“大鱼”，并认真对待腐败问题。

　　但他表示，如今的马来西亚公众“在政治上成熟得多”，他们会意识到，这些人中的许多人可以被视为安瓦尔的政治对手或盟友。

　　他补充说:“政治观察家甚至普通人都很难想象这不是政治报复，特别是因为涉及米尔赞和莫赫扎尼·马哈蒂尔的案件包括要求他们申报43年前的资产来源。”

　　在被指控后，达因指责现任政府滥用权力，“背叛了所有改革的承诺”。他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说:“我现在不太担心自己的命运，让安华把一切都扔给我吧。”

　　达因的妻子奈玛指责安瓦尔寻求政治报复，并警告总理权力“转瞬即逝”。

　　分析人士对中央通讯社表示，安瓦尔很难避开选择性起诉的指控，因为那些曾面临类似腐败指控、但现在与他一起在政府任职的人都逍遥法外。

　　2023年9月，马来西亚高等法院批准了检察官的请求，撤销了对副总理艾哈迈德·扎希德·哈米迪的47项腐败指控，这一决定引发了抗议和广泛批评。

　　安华坚称，他没有干预这一举动，称这纯粹是总检察长的决定。

　　“如果你正在调查马哈蒂尔的儿子和达因及其家人，并要求他们申报资产，为什么你不要求扎希德也申报资产?”埃德蒙·特伦斯·戈麦斯博士问道，他是一位政治经济学家，写过大量关于马来西亚政治-企业场景的文章。

　　马来西亚国立大学法律顾问萨拉瓦蒂·马特·巴西尔副教授断言，反贪会面临着将某些人关进监狱的政治压力。

　　她表示，普遍的看法是，反贪会的调查“突然”转向了安瓦尔的竞争对手或与其关系密切的人，而对近期事件的调查似乎停滞不前。

　　

　　2017年，在霹雳州卢穆特的海军造船厂，一艘旧的濒海战斗舰“莱拉”号的资料照片。(照片:讯

　　其中包括濒海战斗舰丑闻，马来西亚本应在2023年之前获得6艘这样的战舰，但迄今为止没有交付，尽管政府已经支付了约60亿令吉，或合同总成本的三分之二。

　　尽管一名前海军司令在2022年因与该交易有关而被指控，但批评人士质疑，尽管政府保证要彻查之前提出的问题，为什么现在似乎全面保持沉默。

　　其中包括治理和透明度问题仍未得到解决，包括2011年通过直接谈判将合同授予Boustead Naval Shipyard的理由，以及追究责任人的责任。

　　一份公共治理、采购和财务报告显示，时任国防部长的阿末扎希参与了采购过程。

　　萨拉瓦蒂副教授说:“这涉及到扎希德·哈米迪，人们质疑为什么他总能获得那种豁免权，而(政府)却想深入调查所有那些旧案件等等。”

　　据《马来邮报》4月25日报道，反贪会主席Azam Baki表示，对丑闻的调查仍在进行中，并补充说，调查花费了很长时间，因为该机构需要追踪这笔钱，并申请相互法律援助，从国外获得文件和证据。

　　

　　马来西亚统一民主联盟(MUDA)创始人赛义德·萨迪克·赛义德·阿卜杜勒·拉赫曼于2023年11月9日被判犯有贪污罪。(照片:讯

　　国会议员赛义德·萨迪克·赛义德·阿卜杜勒·拉赫曼认为，安华政府和慕尤丁政府一样，正在利用反贪会追捕政治对手。

　　这位前青年和体育部长对腐败罪的定罪提出上诉，包括教唆一名前Bersatu官员挪用100万令吉用于该党的青年组织。

　　赛义德·萨迪克声称，他在2020年被Bersatu解雇是因为他不支持慕尤丁领导的政府。慕尤丁担任总理时，他被指控犯有这些罪行。

　　他说:“他们(安瓦尔政府)正在采取攻势，把他们的政治对手也描绘成腐败的人，希望公众到时候会说，‘双方都有腐败，所以让我们继续前进吧。’”

　　Syed Saddiq stressed that it is crucial for Malaysia - which aspires to be a developed country - to have “strong democratic institutions” that will outlast any government or political personality.

　　“马来西亚的问题在于，虽然我们是一个新兴的民主国家，但我们的机构仍然没有完全独立，”他补充说。

　　尽管如此，戈麦斯博士表示，反贪会的行动是合理的，因为似乎有足够的证据——包括来自潘多拉文件的证据——表明这些人应该受到调查。

　　“如果反贪会有足够的证据，就会提起诉讼，”他补充说。

　　民主行动党的王博士说，认为这些调查只是作秀，不会被起诉的看法可能“不一定正确”，因为其他引人注目的腐败案件，比如涉及纳吉布的案件，都导致了定罪。

　　他说:“考虑到这些人可以获得的资源，他们的案件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与法庭诉讼捆绑在一起。”

　　“法律程序，包括法院对其中一些人的资产的声明，也可能会损害其中一些人的公众形象。”

　　他说，令人担忧的是，如果反对派在下次大选中获胜，这种带有政治色彩的贪污调查将导致针对现任当权者的“针锋相对”行动。

　　他补充说:“每当政府发生变化，就会出现政治报复的循环，这可能会分散人们对更重要的议程的注意力，即实施实质性的机构改革，而这些改革对于长期改善该国的治理结构是必要的。”

　　观察人士表示，除此之外，政策和制度变革可以帮助解决有关出于政治动机的调查的指控。

　　政府新的国家反贪战略包括对举报人的财政激励和学校教育。

　　该战略包括五大类措施:教育、公共问责、人民的声音、执法和激励措施，并涵盖政治治理和公共采购等风险领域。

　　

　　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易卜拉欣抵达布城国际机场

　　部分公司

　　发明中心推出的国家

　　2024年5月7日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反腐败战略》。(图片来源:中央通讯社/Fadza Ishak)

　　政治经济学家戈麦斯博士质疑，为什么政府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实施激进分子长期以来要求的改善治理的其他改革。

　　这些措施包括引入政治融资法和分离总检察长和检察官的权力，这两项措施都在安华政府的工作中。

　　戈麦斯博士认为政府在拖后腿，因为它缺乏推动改革的政治意愿，这将放松其对权力的控制。

　　“很多权力已经集中在总理手中。为什么他想要剥夺所有这些权力，尤其是当他面对的是一个投票支持悬浮议会的选民时?他说。

　　“但如果你想让经济繁荣，让投资进入，这是一项紧迫的任务。”

　　Ong博士表示，正在进行的打击可能导致资本外逃或马来西亚国内投资的长期减少。

　　他说:“一些马来西亚商人不愿处理因政治斗争而卷入政治行动和相互指责的可能性。”

　　“这些商人更愿意把钱带到国外，在国外寻找投资机会，或者如果他们已经在海外拥有大量资产，他们也不希望把大部分财富带回马来西亚投资。”